Midsummer’s Equation (2013) 神探伽俐略2:真夏方程式

看過原著,知道它的好壞,不抱過多的期望進場去看此片,結果是比想像中好,而且比不久前上映、同樣是東野圭吾原作的《白金數據》好很多。編劇福田靖的改編和導演西谷弘的技法還是不賴的,不能超越前作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,是先天性問題。《嫌》是東野的代表作,連東野自己也未能超越。但他求變的心,是宣之於口的,在小説的後記中,他自己説明了如何想寫出與前作不同的氛圍。目的是達到了,但喜歡與否,便要看讀者的喜好了。就我個人來説,不算喜歡。湯川學(福山雅治)主動調查案件,還關心到加害者的家人,就令他和東野另一系列的主角加賀恭一郎之間的界線模糊了。當然,這條界線的模糊,與故事本身無關,但對人物的描寫和作品的風格,便有較大的影響了。現在這個故事若由加賀恭一郎上場,也無不可,就等於失去了湯川學這個人物的獨特性了。

撇開原作的因素,編導其實是保持了前作的水準的,結構扎實完整、敘事流暢簡練,感情甚至比小説更感人。東野是編故事的高手,尤精於故事的概念、意念的創新和敘事的結構。但他畢竟不是個文學家,文字並非他的強項,所以看小説時,難免對於人物和景物的形象有點模糊,不是日本人,難以憑空想像。但經過導演的形像化,一切就變得很有實感,例如那座小旅館「綠岩莊」,具體地呈現眼前,比原著更有說服力。編劇也把川畑重治(前田吟)和川畑成實(杏)這兩父女寫得比原著更有血有肉,前田吟和杏的演出亦應記一功。

東野早於1999年便自己説過,「儘管能譲他們驚奇,我的小説絲毫無法令他們感動」,他寫的早已不是狹義的推理小説,而是致力於能打動觀眾的小説,推理反而是次要的。所以我說「神探伽俐略」的「神探」二字是不好的翻譯,因爲會誤導觀眾,令他們帶着錯誤的期望進場,台灣譯作「破案天才伽利略」亦有相同的問題。電影完場時,我身後幾個青少年便爭着説他們一開始便猜到了什麼云云,但是如果他們沒有感受到劇中各人的心情,他們並沒有真正明白東野的用心。《嫌》最好看的地方,亦非其新穎的詭計,而是它所描述的不求回報的犠牲精神。這個道理編導當然不會不明白,在此片中,他們甚至比原著更早便透露了端倪。一開場便是16年前的命案,然後便是成實與母親的對話,這場戲雖也有誤導觀眾的成份,但也揭示了部分真相。到中段,湯川更直接向警方道出兇手的名子。所以,此片並不是誰是兇手式的偵探劇,而是與《嫌》一脈相承,是描寫一個人如何爲所愛的人犠牲自己的悲劇。不同的是,《嫌》説的是愛情,而此片説的是親情。

今次這個故事比較特別的地方,就是道出了一人犯罪,如何把家人牽扯進去,如何把他們的人生「嚴重扭曲」的事實。16年前的那宗命案,將兇手以及其家人的人生徹底改變,連兇手在內,被牽連者多達6人。最無辜的,當然就是那男孩恭平,他是惟一一個完全不知情者,卻被捲入了命案的核心。若處理得不好,悲劇說不定還會因此而繼續演下去,所以連一向置身事外的伽俐略也不能不插手。湯川對成實説,如果恭平來問,希望她不要隱瞞,告訴她真相,然後譲他自己決定怎樣做。這就是東野想説的話,一個人犯了錯,別人替他隱瞞,只會扭曲了他的人生,更會連累他人。帶着罪疚活下去,只有痛苦。惟有贖罪,才可以好好活下去。惟有好好活下去,才可以贖罪。

親情,是東野近年努力經營的範疇,他有不少作品都以此爲主題,沒有一本説得上是劣作,更偶有佳作(如《新參者》),但有時也不免看膩。《嫌》之所以鶴立雞群,就在於它所描寫的情感,以及其犯罪手法,皆是與眾不同,兩全其美地地結合了推理小説和大眾文學。可惜的是,這種美妙的化學反應,至今還未再次出現,能夠説可以媲美《嫌》作品還未被寫出。那麼,可以説東野在走下坡了嗎?我卻認爲不是,只是東野近年大紅,產量增加了,質量自然難以維持在高位。我相信如果他能減產一些,必能再寫出傑作。至於伽俐略系列,目前還未拍出的作品只剩下兩個短編,所以,我們最多只能期望有一個特別篇,若要看第三季的伽俐略電視劇和電影,恐怕便要多等幾年了。